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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白话《红楼梦》第一百一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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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回 记微嫌舅兄欺弱女 惊谜语妻妾谏痴人

  说话邢夫人和王夫人听了尤氏一番话,明知这事儿已是很难挽回。贾琏临走又开导过王夫人,王夫人只得说道:“姑娘要行善,这也是前生的缘份,我们也实在拦不住。只是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出了家,不成体统。如今你嫂子说了准你修行,也是对你好。但有一句话要对你说,头发可以不剃的,只要自己的心真,不在头发剃不剃。你想,妙玉也是带发修行的,不知她因为什么凡心一动,才闹到这个份儿上。姑娘执意要出家,我们就把姑娘住的房子给姑娘做静室。把所有服侍姑娘的人叫她们来问问,若是愿意跟着姑娘的,就跟她们讲好,将来不得说亲配人,若不愿意跟的,另打主意。”惜春听了,收住了泪水,拜谢了邢、王二位夫人和李纨、尤氏等人,又把伺候她的彩屏等丫头叫来。王夫人问她们谁愿跟姑娘修行,彩屏等丫头回答道:“太太们派谁伺候姑娘谁就跟着姑娘。”王夫人听这话意思,知道她们还是不愿意跟着修行,便想让谁跟着伺候惜春。

  袭人站在宝玉身后,以为宝玉听了一定要大哭,防着他旧病复发。哪知宝玉感叹道:“真是难得!”袭人听了心里很是悲伤。宝钗虽然没吱声,却在一旁暗中观察宝玉神态。见宝玉已是执迷不悟了,只能暗中落泪。

  王夫人思来想去不好强派丫头跟着伺候惜春,刚要再问问众丫头,忽见紫鹃走上前来,在王夫人面前跪下问:“刚才太太问哪位姐姐愿意跟随服伺四姑娘,太太想得怎么样了?”王夫人为难地说:“这种事儿怎么好强派人呢?谁愿意跟着伺候自然就说出来了。”紫鹃道:“姑娘修行自然姑娘自己愿意,并不是别的姐姐的意思。我有句话跟太太说,我也并不是想拆开姐姐们,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我服侍林姑娘一场,林姑娘待我怎样太太们是知道的,实在是恩重如山,无以为报。她死了,我恨不得跟着她去。但是她不是这里的人,我受主子家的恩典,难以跟随她去死。如今四姑娘既然要修行,我就求太太们将我派去跟着姑娘,服侍姑娘一辈子。不知太太们准不准。若准了,就是我的造化了。”邢、王二夫人还未答话,只见宝玉听到紫鹃说起黛玉,不禁一阵心酸,眼泪便落了下来。众人刚要问他为什么哭,他又哈哈大笑,走上前来说:“我本不该说的。但蒙太太把这紫鹃派到我屋里,我才敢说。求太太准了她吧,成全了她的好心!”王夫人很是不解:“之前你姊妹出嫁还哭得死去活来,如今看见四妹妹要出家,不但不劝,倒说是好事。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真是不明白了。”宝玉道:“四妹妹修行的事儿已经是准许了,四妹妹也是拿定主意了。这事儿若是真的,我倒是有一句话告诉太太;若是不一定的,我就不敢瞎说了。”惜春接口说:“二哥哥说话也好笑,一个人主意还没拿定就敢来乞求太太们了?我也是像紫鹃说的那样,容我修行呢,是我的造化;不容我呢,大不了一死,怕什么?二哥哥既然有话说,只管说。”宝玉这才说:“我这也不算什么泄露了,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念一首诗给你们听听吧!”众人不明就里,不禁埋怨道:“人家这时候心里痛苦得不行,你还来做诗。气人!”宝玉道:“这可不是我做的诗,是我到一个地方看见的。你们听听吧!”众人答应:“行吧!你就念念,可别顺嘴胡诌。”宝玉念道:

  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

  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意指惜春看到春光短促,也有一语双关的意思,她三个姐姐(元春、迎春、探春)都好景不长,从而感到自己好景不长。改去当年小姐的妆束穿上了佛衣。可惜一个出身名门的闺秀,只能孤独的在佛像和青灯旁边度过自己的一生。

  李纨、宝钗听了,惊诧道:“不好了,这人入迷了!”王夫人听了这话,无奈点头叹息,问宝玉:“你到底是在哪里看来的?”宝玉不便说出来,搪塞道:“太太也不必问,我自有能看见的地方。”王夫人似乎有所惊醒,细细一想,哭着说:“你前天还说是玩笑话,怎么忽然就有这首诗?算了,我知道了,叫我怎么办呢?我也没有法儿了,只得由着你们吧!但是要等我合上了眼,各自干各自的事儿就完了!”宝钗一面劝慰王夫人,自己心如刀绞,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袭人已经哭得死去活来,幸亏有秋纹扶着。宝玉也不啼哭,也不相劝,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吱声。贾兰、贾环听到这里,各自走开。李纨竭力劝解说:“肯定是宝兄弟见四妹妹修行,心痛过度了,说些不顾前后的疯话,不能当真的。”,顿了一下,看了看一直跪在地上的紫鹃,问二位夫人:“不知紫鹃的事情到底准许不准许?好叫她起来。”王夫人无奈地说:“什么准不准许的,反正一个人的主意决定了,怎么也拗不过来的。宝玉说的也是一定的了。”紫鹃听了忙磕头。惜春也谢了王夫人。紫鹃又给宝玉宝钗磕了头。宝玉道:“阿弥陀佛!难得,难得!没想到你倒先好了!”宝钗虽然善于控制情绪,面对这种情形也难撑住。只有袭人,顾不得王夫人在上,痛哭不止,说:“我也愿意跟随四姑娘去修行。”宝玉笑道:“你也是好心,但是你不能享这个清福的。”袭人哭道:“这么说,我是要死的了!”宝玉听了,也觉伤心,只是说不出来。此时已是五更,宝玉请王夫人安歇,李纨等各自散去。彩屏等暂时先服侍惜春回去。后来彩屏被指配了人家。紫鹃终身服侍惜春,不改初心。

  贾政护送着贾母灵柩一路南行。因为遇到班师回朝的兵将船只过境,河道拥挤,不能快速行进,在河道上实在心急。幸好遇见了守卫海疆的官员,得知镇海总督被召回京城,猜想探春一定跟随回家,才略微解了些心烦。只是打听不出总督起程的日期,心里又不免烦燥。想到盘缠算下来有些不足,不得已写了一封书信,差亲信家仆到赖大儿子赖尚荣就任的地方借五百两银子,带着借来的银子,沿途迎候,应付需用。那仆人去了几天,贾政的船才行进十几里。那个家仆回来,迎上船只,将赖尚荣的回信呈上。信里述说了许多苦衷,备上白银五十两。贾政看了生气,命家仆立刻送还,并将书信原封送回,叫他不必费心。家仆无奈只得又回到赖尚荣住处。

  赖尚荣接到被退回的书信和银两,心中烦闷,知道事情办得不仁义,便又添了一百两银子,央求来人带回,帮着说些好话。那仆人哪肯再带回,撂下银子就走了。赖尚荣心中不安,立刻往家里写信,把此事告诉他父亲赖大,叫他设法请假或赎身离开贾府,免得见面尴尬。于是赖家托了贾蔷、贾芸等在王夫人面前求情放自己出府。贾蔷明知二位夫人都不能准许,过了一天,谎说王夫人不答应。赖家只能一面请假,一面差人到赖尚荣上任的地方,叫他称病辞官,以防贾政秋后算账,找机会参劾。王夫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贾芸听了贾蔷的假话,心里也没多想,连日来在外边又输了好多银钱,无法还账,便和贾环商量办法。贾环本来也是身无分文的,赵姨娘平日积蓄就不多,早被他败坏光了,哪能照顾上他人。便想起凤姐往日待他刻薄,正好趁贾琏不在家,设法拿巧姐出气,随趁机故意埋怨贾芸:“你年纪不小,放着眼前弄银钱的事不敢办,反倒和我这没有钱的人商量。”贾芸道:“三叔,你这话说得好笑,咱们一块儿玩,一块儿闹,哪有能弄到银钱的事。”贾环道:“前天不是有人说是有个外地王爷要买个偏房吗?你们怎么不和王大舅商量商量把巧姐说给他呢?”贾芸道:“叔叔,我说句让你生气的话,那王爷自有封地,花钱买了人,还能和咱们走动么?”贾环在贾芸耳边说了几句话,贾芸虽然点头,认为贾环说的是小孩子的话,也没当回事。

  恰好王仁走来,见二人嘀嘀咕咕,说道:“你们两个人商量什么,瞒着我么?”贾芸便将贾环的话附耳小声地告诉他。王仁拍手道:“这倒是一件好事,又有银子挣。只怕你们不敢,若是你们敢办,我是亲舅舅,做得了主的。只要环老三在大太太跟前那么一说,我找邢大舅再一说,太太们问起来,你们一起都说好就成了。”

  贾环等人商议好了,王仁便去找邢大舅,贾芸便去禀报邢、王二位夫人,说得锦上添花。王夫人听了虽然入耳,只是不信。邢夫人听说邢大舅了解情况,心里有点愿意,便打发人找把邢大舅找来详细询问。邢大舅已经听了王仁的话,又可分得好处,便在邢夫人跟前说道:“若说这位郡王,是极有身份的。若应允了这门亲事,虽说不是正房,保管一过了门,姐夫的官职就回复了,这府里的声势就又会变好了。”邢夫人本是没主意的人,被傻大舅一番谎话哄得心动。又请王仁来询问,王仁说得更热闹。于是邢夫人叫人去跟贾芸说,让他操办这件事。

  王仁得到信,即刻找人到郡王公馆说了。那郡王也不知底细,便要打发人来贾府相看巧姐。贾芸又糊弄来相看的人说:”这件事瞒着府里其他人的,只说是王府来相亲。等到事成了,她祖母作主,亲舅舅做媒人,什么事都不用怕的。”那来相看的人答应了。贾芸便送信给邢夫人,并禀报了王夫人。李纨和宝钗等人却毫不知内情,以为是件好事,也都高兴。

  那天果然来了几个女人,都是艳妆丽服。邢夫人迎接进屋去,说了些闲话。来的人知道王夫人是个诰命夫人,也不敢待慢。邢夫人因亲事未定,也没有和巧姐明说,只说有亲戚来串门,叫她去见见。巧姐到底是个小孩子,那管这些,便跟着奶妈过来。平儿不放心,也跟着过来了。只见有两个宫女打扮的人,见了巧姐便浑身上下打量,又起身来拉着巧姐的手仔细瞧了一遍,然后稍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把巧姐看得有些羞臊,回到房中纳闷,觉得没有这门亲戚,便问平儿。平儿一进屋看见那几个女人的来头,就猜着八九是来相亲的。但是二爷不在家,大太太在作主,只能先听之任之。只是不知来相亲的是哪个府里的?若说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早该了解的,不该这样相看。瞧那几个人的来头,不像是和皇上直系的王府,好像是外地什么王府的,现在不必和姑娘明说,先打听明白了再说。所以,搪塞着没有告诉巧姐。

  于是,平儿便留意打听。那些丫头、婆子都是平儿平日使唤过的,平儿一问她们,她们便把在外头听见的邢大舅和王仁等人合伙出卖巧姐的风声都告诉了平儿。平儿听了,吓得没了主意,没敢和巧姐说,赶忙去告诉了李纨和宝钗,求她二人告诉了王夫人。王夫人知道这事不好,便去告诉邢夫人。无奈邢夫人信自己兄弟和王仁的话,反而疑心王夫人不怀好意,便说:“孙女儿也大了,现在琏儿不在家,这件事我还做得了主。况且那边王府的情况是她亲舅爷爷和亲舅舅打听好的,难道不比别人可信么?反正我是愿意的。如果将来有什么不好,我和琏儿也抱怨不着别人。”王夫人听了这话,心中暗暗生气,只得转移话题,勉强说些闲话便走了出来。

  王夫人回去把这事情告诉了宝钗,自己忍不住担心落泪。宝玉劝道:“太太别烦恼,这件事我看是成不了的。这也是巧姐命里注定的,只求太太不要管就是了。”王夫人道:“你一开口就说疯话。人家都说定了,就要接过去了。若真像平儿说的那样,你琏二哥还不得抱怨我么?别说是我自己的侄孙女儿,就是亲戚家的孩子,也要安排好了才行。邢姑娘是我们做的媒,许配给了你二大舅子,如今二人和和顺顺过日子不好么?琴姑娘给梅家娶了去,听说丰衣足食的也很好。就是史姑娘是他叔叔做的主,刚开始本来挺好,谁知现在姑爷患痨病死了。你史妹妹立志守寡,也就苦了她。若是巧姐嫁错了人家,那不就是我的心坏了?”

  正说着,平儿过来瞧宝钗,并探听邢夫人的口气。王夫人将邢夫人的话说了一遍。平儿呆了半天,跪下求道:“巧姐终身大事全倚仗着太太。若信了那些人的话,不但姑娘一辈子受苦,琏二爷回来,我们怎么对他说呢?”王夫人无奈地说:“你是个明白人,起来,听我说。巧姐终究是大太太孙女儿,她要做主,我能拦得住她吗?”宝玉从旁劝道:“不碍事的,只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平儿生怕宝玉疯疯颠颠再嚷嚷出别的话来,没再说话,向王夫人告辞回去了。

  王夫人还是放心不下,坐在那里苦思冥想怎么办才好。想到心里烦闷,一阵心绞痛,忙叫丫头扶着,勉强回到自己房中躺下,没让叫宝玉、宝钗过来,说自己睡睡觉就会好的。自己躺在床上还是烦闷。听说李纨的寡婶李婶娘来了也没心思去看。这时贾兰进来请安,禀报道:“今早爷爷那边打发人带了一封书信回来,外面小厮们传进来的。我母亲接过了正要拿过来,因我姥姥来了,母亲叫我先过来呈给太太看,回头我母亲就过来禀报太太。还说我姥姥也要过来呢。”说着,把书信呈上。王夫人一面接书信,一面问道:“你姥姥来干什么?”贾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听我老姥姥说我三姨的婆婆家有什么信来了。”王夫人想起来还是上次给甄宝玉说起李纨的堂妹、李婶娘的女儿李绮的亲事,后来二人彼此相中,订了婚。想必此时甄家要娶李绮过门,所以李婶娘来商量这件事情,便点点头。拆开书信,见上面写道:

  近因沿途俱系海疆凯旋船只,不能迅速前行。闻探姐随翁婿来都,不知曾有信否?前接到琏侄手禀,知大老爷身体欠安,亦不知已有确信否?宝玉兰哥场期已近,务须实心用功,不可怠惰。老太太灵柩抵家,尚需日时。我身体平善,不必挂念。此谕宝玉等知道。某月某日手书。蓉儿另禀。

  王夫人看完信,把信仍旧递还给贾兰说:“你拿去给你二叔瞧瞧,看完还交给你母亲吧!”

  正说着,李纨同李婶娘过来。向王夫人请安问好,王夫人让了坐。李婶娘便将甄家要娶李绮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家商议了一会儿。李纨随后问王夫人:“老爷的书信太太看过了么?”王夫人道:“看过了。”贾兰拿给他母亲瞧。李纨看完了说:“三姑娘出门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回来。如今要回京了,太太也可以放心了。”王夫人说:“我刚才本来是心绞痛,看见信上说探丫头要回来了,心里感觉好些。只是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到京。”李婶娘又问了王夫人贾政在路上的情况。李纨向贾兰说:“哥儿看见信了?考期近了,你爷爷掂记得跟什么似的。你快把信拿给二叔叔看看去吧!”李婶娘问道:“他们爷儿两个又没进过学,怎么能上监生考场呢?”王夫人说:“他爷爷做粮道临行前,给他们爷儿两个援了例监了。”李婶娘点头。明清科举制度,取的“生员”,即“秀才”资格叫“进学”,然后才可以进一步应乡试,考取举人。而国子监里的“生员”又称为“监生”,可以按捐纳办法条例,捐款买得“监生”资格,称“援监例”。贾兰拿着书信出来,去找宝玉。

  宝玉在自己房中送走了王夫人后,正翻开《庄子》里的《秋水》一文在那里仔细品读。《秋水》通过寓言故事宣扬天道无边,人类的智慧和能力有限的思想。宝钗从里间走出,见他看得得意忘形,便走过来看,见是这篇文章,心里着实烦闷。心想他只顾把这些脱离世俗的事儿当作一件正经事,终久不妥。看他这种样子,料想劝也劝不过来,便坐在宝玉旁边怔怔地坐着。宝玉见宝钗这样子,便问道:“你这又是为什么?”宝钗激灵了一下道:“哦,我想你我既为夫妇,你便是我终身的倚靠,并不在情欲之念。论起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但自古圣贤都以人品、根基为重。”宝玉没等听完,便把手中书本搁在旁边,微微笑说道:“你说人品、根基,又是什么古代圣贤?你可知古代圣贤说过‘不失其赤子之心’。那赤子有什么好处,不过是无知、无识、无贪、无忌。我们生来已经陷溺在贪、嗔、痴、爱中,犹如污泥一般,怎么能跳出这样的尘世?如今才明白‘聚散浮生’四字,古人说了,却没有警醒过一个人。既然要讲到人品、根基,谁能达到天地形成之初的地步?”“不失其赤子之心”意思是不失去孩子的纯真和童心。“聚散浮生”意思是人的聚散无常。宝钗说:“你说的‘赤子之心’,古代圣贤原以忠孝为赤子之心,并不是逃避尘俗凡事,与现实脱离关系即为赤子之心。尧、舜、禹、汤、周、孔以救民济世为赤子之心。所谓赤子之心,不过是‘不忍’二字,不忍心眼看世人受苦。像你方才所说的,忍心抛弃家庭亲人的天伦之乐,那不失其赤子之心还成什么道理?”宝玉点头笑道:“尧舜没有强迫隐士巢父和许由接受让位;周武王灭商后,不强迫伯夷和叔齐吃周朝食物。”宝钗不等他说完,便道:“你这个话说得更加不对了。从古至今如果人们都是像巢父、许由、伯夷、叔齐一样,今天的人们为什么还把尧、舜、周、孔称为圣贤呢?况且你自比伯夷、叔齐,就更不对了。伯夷、叔齐生在商代末期,有许多难以接受的事情发生,所以他们才无奈而逃。当今盛世,咱们世代享受国恩,从祖父开始锦衣玉食,况且你自有生以来,去世的老太太以及老爷、太太把你视如珍宝。你刚才所说的话,自己想一想对不对。”宝玉听了也不答话,只是仰头微笑。宝钗以为他无言以对,又劝道:“你既然理屈词穷,我劝你从此把心收一收,好好地用用功,但愿能搏得一第,从此而止,也不枉天恩祖德了。”宝玉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中第呢,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你这个‘从此而止,不枉天恩祖德’还是不离其宗。”宝玉和宝钗二人对“从此而止”这句话的理解显然不同。宝钗希望宝玉中第后,从此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做官;宝玉显然是一种妥协,因为考取了这个功名,就可满足那些关心他的人“不枉天恩祖德”的期盼,才会使妨碍他出家的矛盾心里和世俗观念“从此而止”,心安理得地实现出家的愿望。

  宝钗未等答话,袭人过来说道:“刚才二奶奶说的古代圣贤,我们也不懂。我只想着我们这些人从小辛辛苦苦跟着二爷,整天小心谨慎,按理也是应该的,但二爷也该体谅体谅我们。况且二奶奶替二爷在老爷和太太跟前尽了多少孝道,就是二爷不以夫妻之情为重,也不可太辜负了人家的心。至于神仙那一说更是谎话,谁见过来到凡间的神仙呢?不知哪里来的个和尚说了那些胡话,二爷就当了真。二爷是读书人,难道他的话比老爷、太太的话还重要吗?”宝玉听了,低头不语。

  袭人还要再说时,只听外面脚步声响,有人隔着窗户问道:“二叔在屋里吗?”宝玉听是贾兰的声音,便站起身来笑道:“你进来吧!”宝钗一听也站了起来。贾兰进屋来,笑容可掬地给宝玉、宝钗请了安,又问袭人好,袭人也回问他好。贾兰便把书信呈给宝玉看。宝玉接在手中看完,说:“你三姑姑回来了?”贾兰道:“爷爷既然这么写了,自然是要回来了。”宝玉点头不语,默默地若有所思。贾兰说:“叔叔看见爷爷信后头写的了吗?叫咱们好生念书。叔叔这一阵子恐怕一直没作文章吧?”宝玉所答非所问笑道:“我也要作几篇文章练一练手,好去骗个功名。”贾兰道:“叔叔既然这样想,就拟几个题目,我也跟着叔叔作作,好进考场去混混,别到时候交了白卷,惹人笑话。不但笑话我,人家连叔叔都要笑话了。”宝玉道:“你不至如此。”说着,宝钗让贾兰坐下,贾兰侧身坐下了。

  宝玉仍坐回原处,两人谈论了一会儿文章,不觉喜形于色。宝钗见他爷儿两个谈得高兴,便回里屋去了。心中暗想,宝玉此时的样子,或许是醒悟过来了。只是刚才说的话,单单同意那“从此而止”四字,不知他理解的是什么意思了。宝钗这里犹豫,袭人那边看宝玉爱讲文章,又提到进考场参加考试,心里很是欣慰。暗想:“阿弥陀佛!跟讲四书似的,好容易才讲明白过来了!”莺儿沏过茶来,贾兰站起来接过。贾兰又说了一会儿进场考试的规矩,还说想请甄宝玉一起去参加考试,宝玉也非常愿意。一会儿,贾兰回去了,把书信留给了宝玉。

  宝玉拿着书信,笑嘻嘻地走进屋来递给麝月收了,又出来把那本《庄子》收好,把几部向来最喜欢的书,如《参同契》《元命苞》《五灯会元》等讲述修炼、预测一类书,让麝月、秋纹、莺儿等都收拾放在一边。宝钗见他这番举动,甚为惊奇,便试探着笑问他:“不看这些书倒是对的,但又何必搬开呢?”宝玉道:“如今才明白过来了,这些书都算不得什么,我还要一把它们一把火烧了,这样才干净。”宝钗听了更加欣喜。只听宝玉口中低吟道:“内典语中无佛性,金丹法外有仙舟。” “内典”指佛经;“金丹”指道家为求仙所炼的丹丸。这两句话的意思是:佛经里的话本身无佛性,在于读后觉悟;炼金丹也并非成仙的唯一途径,还可乘仙舟成仙得道。显然,这两句话是宝玉的心里话,是暗中对宝钗和袭人说教的回击。宝钗也没听得很清,只听到“无佛性”、“有仙丹”几个字,心中又狐疑起来,不动声色观察他一举一动。宝玉先命麝月、秋纹等收拾出一间清静的屋子做临时书房,把那些圣贤语录及歌功颂德诗词之类的经典书籍都找出来,放在桌子上,自己当真静静地用功研读起来。宝钗见了这场景才放了心。

  袭人对宝玉此举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悄悄笑着对宝钗说:“到底是奶奶说话透彻,只一番道理,就把二爷劝明白了。只可惜晚了一点,临考试日期太近了。”宝钗点头微笑道:“功名自有定数,中与不中不在用功的早晚。但愿他从此一心追寻正路,从前那些邪魔外道永不沾染就好了。”说到这里,见房里无人,便悄悄说道:“这次真能悔悟回来固然很好,就怕他又犯了以前的老毛病,和女孩子们打交道还是不好。”袭人说:“奶奶说的也对。二爷自从信了和尚,才把这些姐妹冷淡了,如今不信和尚,真怕又要犯了以前的老毛病呢。我想奶奶原来对二爷不大注意,紫鹃走了,如今只他身边丫头只剩下四个,这里头就五儿有些妖媚迷惑人,听说她妈求了大奶奶和奶奶,要领出去许配人呢,但是这两天还在这里呢。麝月、秋纹虽然没有别的说,只是二爷那几年也都与她们有些顽皮的。如今算来只有莺儿二爷不大理会,况且莺儿也稳重。我想倒茶弄水的就叫莺儿带着小丫头们服侍就够了,不知奶奶心里怎么想?”宝钗道:“这些事情我也考虑过,你说的也对。”从此便派莺儿带着小丫头服侍宝玉。

  宝玉也不出房门,天天让别人替他去给王夫人请安。王夫人听说他现在这个样子,那种欣慰之情自然不必说了。到了八月初三,这天正是贾母的冥寿。宝玉早晨过王夫人那边磕完头便回到临时书房去了。饭后,宝钗、袭人和姊妹们跟邢、王二夫人在前面屋里说闲话。宝玉自己在书房里潜心攻读,忽见莺儿端了一盘瓜果进来说:“这是太太叫人送来给二爷吃的。这是老太太的供品。”宝玉站起身来答应道:“放在那里吧。”

  便又坐下,莺儿一面放下瓜果盘,一面悄悄向宝玉说:“太太那里夸二爷呢。”宝玉微微笑了笑。莺儿又说:“太太说了,二爷这一用功,赶明儿进考场考中了,明年再得中了进士,做了官,可就不枉老爷和太太对二爷的期盼了。”宝玉仍只是点头微笑。莺儿忽然想起那年给宝玉编织饰袋的时候宝玉说的话来,便故意说:“二爷真要考中了,那可是我们姑奶奶的造化了。二爷还记得那年在园子里,二爷叫我打梅花饰袋时不是说我们姑奶奶以后带着我不知嫁到哪个有造化的人家去呢。如今二爷可是有造化的人吧?”宝玉听到这里,又觉凡心一动,连忙屏气定神,微微笑道:“照你这么说,我是有造化的人,你们姑娘也是有造化的人,那你呢?”莺儿脸立刻飞红了,勉强答道:“我们不过当一辈子丫头罢了,能有什么造化呢?”宝玉笑道:“果真能够当一辈子丫头,这个造化比我们还大呢!”莺儿听了这话感觉宝玉又在说疯话了,恐怕招惹出宝玉的老病来,急忙要转身走。只见宝玉笑着说道:“傻丫头,我告诉你吧!”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发布人:891e****    IP:124.223.189***     举报/删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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